关于提升交通警察执法安全管理水平的思考

我国自古以来都非常重视安全管理，例如出自《左传·襄公十一年》的“居安思危”，提倡在思想上要高度重视安全管理；出自《元史·张桢传》的“防微杜渐”，提倡要重视风险的苗头；出自《汉书·霍光传》的“曲突徙薪”，强调要识别风险隐患并进行合理化改进。

时至今日，世界上一些通用的安全管理理念已更加成熟、丰富，例如，瑞士ABB公司倡导建立领导责任制，以提升安全管理措施的执行力；德国巴斯夫公司强调安全成本、注重培养员工自主辨识风险的能力。这些安全管理理念形成了安全管理学，同时也衍生出了安全管理方法论、安全管理心理学、安全管理统筹学等多个分支学科，并形成了主流的安全管理定义，即：安全管理是一种识别危险、控制风险的系统方法，通过科学管理将风险降低到合理的最低水平；安全管理的主要目的是预防伤害事件的发生，安全管理的手段包括预防伤害事件发生的工程技术手段（消除不安全物态）、预防伤害事件发生的行为控制手段（消除不安全行为）和预防伤害事件发生的管理手段（消除管理漏洞）。

那么，借鉴世界通用的安全管理理念，增强执法安全管理水平，提升交通警察执法安全防护意识和能力，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

√ 改变重绩效管理、轻安全管理的思维，引入安全成本理念；

√ 提升警队领导者的安全领导力；

√ 建立执法安全风险识别管理机制及营造警队安全文化氛围。

近年来，在公安部交管局的推动下，执法安全防护理念得到了大力推广和广泛应用，但各地对于执法安全管理的重视程度不尽相同，究其根本，与各地对执法安全重要意义的认识和交通警察队伍的职业化程度有关。

一起民警因公伤亡事件的直接成本往往包括涉事民警的健康损害、公共财产的损坏、急救与医疗费用、康复费用、各类赔偿等。直接成本往往会误导我们的判断，让我们认为成本是可计算的。实际上，除了直接成本，更需要重视的是间接成本，包括：对相关责任人开展的长时间调查和责任追究所产生的人力和物力成本；因执法工作中断而导致的民警替班及加班、新上岗人员的招录及培训等人力和物力的损耗；更重要的是对警察队伍公众形象及公信力的破坏、对民众信心的损害、对社会治安的不良影响等。实际上，间接成本要远远高于直接成本。

图1：安全成本的冰山理念——间接成本隐藏在水面下方（图片来源于互联网）

2、正确认识新时期交通警察自身的社会属性

我国仅用了40年的时间就完成了欧美等国家用了近100年才完成的交通机动化，当前我国机动化进程还在快速推进，这也导致了人、车、路的矛盾日益突出，在执法管理工作中涉车、涉路等违法犯罪行为比重增加、涉车涉路等突发事件时有发生，与之对应的交通警察的职业风险也在增加。社会需求的变化产生新的分工，也为当前交通警察的工作指明了方向，交通警察只有根据新形势、新变化、新需求不断自我升级，才能尽快摆脱固有思维，以安全规范的执法积极回应群众的期盼，对道路秩序、社会治安贡献更多力量，发挥积极作用。

因此，笔者认为交通警察是我国当前主要的着装警察、街头警察、机动警力，是社会治安综合防控体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图2：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机动车、驾驶人、公路通车里程和高速公路里程数据变化趋势（数据来源：公安部交通管理科学研究所）

上文提到，社会需求决定分工，分工产生职业，职业发展必然要求专业化。在现代管理中，职业化要求人们把社会或组织赋予的岗位职责专业地完成到最佳，实现工作状态的标准化、规范化、制度化，同时，要准确地扮演好自己的工作角色。而当前，我们交通警察的职业化程度不高，主要表现在警队执法工作的标准、规范、制度专业性不足，警队内文化程度、认知水平、执行能力参差不齐。职业化的定义里还有一个关键词：做个“好演员”，即职业警察要分清社会人格与职业人格，不要把社会或家庭的认知及情绪带到工作中，按照职业的“人设”言行一致。

华为公司的任正非对于职业化的定义更加简洁，他说：在同一时间、同样的条件、做同样的事，成本更低。这个定义结合了标准化、规范化、成本管理等几方面的概念，更值得我们借鉴。

图3：世界著名特警部队德国SEK具备极高的单兵作战能力，图中标号所示的15个装备是每一位特警出勤时的标配，职业化程度较高（图片来源于互联网）

现代行政管理理念要求一名合格的领导者不仅要会抓“业务”，还要善于倾听、互相尊重、提倡学习、懂得安全管理等管理技能。作为各级警队的领导者也应具备相应安全领导力。

那么，什么是安全领导力呢？根据国际通用定义，安全领导力是指在管辖的范围内充分组织现有人力、财力和物力资源以及利用客观条件，带领整个团队，以最合理的安全成本实现最佳的安全效益的能力。结合上述内容，警队领导者的安全领导力可以定义为：警队领导者根据职权范围，充分组织现有警力、财力和物力资源以及利用客观条件，带领整个警队完成执法任务，促使民警实现既定安全目标的能力。警队领导者的安全领导力内涵包括：

√ 在各项工作中都要进行风险评估，通过日常的安全管理措施，让民警知道领导和单位都在关心他们的健康和安全；

√ 以身作则、勇于担责。主动在日常工作中以身作则，遵守各项安全防护规定，积极学习警务技能并引导民警主动运用警务技能安全执法，不断提升自身的战术素养，在日常工作中勇于承担安全管理的各项职责；

√ 关注安全细节，鼓励和支持规范执法的行为，对任何不安全行为，当即制止、纠正，并鼓励其改正，从而使其形成习惯。

说到底，警队的领导者既要做好指挥员，也要做好战斗员，强调百次不如力行一次，模范遵守执法安全相关规定才能换来整体的战斗力。

图4：鸭子的安全领导力（图片来源于互联网）

笔者对历年来交通警察执法伤亡数据分析发现，当前造成交通警察执法伤亡的原因主要有三个，即：驾车时发生交通事故；被车辆撞击、碾压、拖带；违法行为人的故意伤害。通过对案例的进一步分析发现，在每起伤亡事件中，交通警察的执法行为大多都存在违反执勤执法安全防护有关工作规定的行为，例如未按规定佩戴执法单警装备等安全防护装备、执法时所处位置及路线与交通流形成冲突或面对车辆时未寻找逃生空间、交通警察个体遇突发事件时应对不规范、对执法工具、车辆、设备操作不规范、违反执法程序与流程、驾驶具有安全隐患的车辆等。

借鉴国际上成熟的安全管理方法，我们需要在执法过程中引入“风险识别”的概念，以找到警队安全管理的抓手、提升安全管理水平。

执法风险识别是指通过仔细观察一名正在执法的交通警察，评估其执法过程的安全性，实现排除危险隐患、预防危险事件发生目的的管理活动。执法风险识别包括对执法状态、行为、流程、装备和执法环境等的观察，识别的具体内容包括：

√  警察的工作状态及行为反应是否正常、合规；

√  警察执法装备是否齐全、有效；

√  警察执法中的行经路线及停止位置是否安全；

√  使用执法工具及车辆设备等是否符合操作规程；

√  执法流程及分工是否合理；

√  执法周边环境有无安全隐患等。

图5： 执法中常见的风险形态

执法风险识别分为有计划的和随机的。有计划的执法风险识别是指根据警队内部规范，定期由专人进行有针对性的观察、鼓励、纠正活动；随机的执法风险识别是指警队全员互相关爱，根据不同层级、不同岗位的执法活动主动进行与自己相关的识别活动，在执法工作中互相提醒、鼓励、纠正不安全行为。通过有计划的和随机的执法风险识别管理活动，可以消除安全隐患、建立安全管理机制，提高安全意识、增强沟通与互信、提升对执法安全规范和标准的理解及应用程度。

根据警队现有的执法监督流程，结合跨国企业的成熟管理经验，执法风险识别的流程可以总结为：叫停危险行为（或鼓励合规行为）→纠正危险行为（排除危险隐患）→与当事民警进行沟通→记录该情形并分析原因→提出改进建议→完善执法行为流程与标准。

图6：杜邦公司安全管理流程——风险识别、评估、控制、审查控制过程（图片来源于互联网）

需要明确的是，执法风险识别的属性属于警队内部的管理行为，与上级及有关部门的检查督导、调查的管理行为有本质区别。上级及有关部门的检查或调查类管理行为更侧重于寻找民警违反相关规定的行为或执法环境的隐患等，往往伴随着整改、追责，此时基层警队领导及涉事民警处在被动位置。执法风险识别的中心思想是防患于未然，以关心民警职业安全与健康为落脚点，以全体民警为识别对象，识别与被识别双方是一种警队内部的互动关系。

执法风险识别工作在关注违反执勤执法安全防护有关工作规定的民警的同时，也关注依规操作的民警。对于违反执法安全防护操作的民警，更多的是引导、激励而非追责或处罚；对于遵章守纪的民警予以鼓励，最后对这两类信息分别记录，随后制定改进建议。由于没有外在处罚的压力，只有内部良性的互动，民警就会更关注执法过程本身的安全，更愿意主动改进不安全执法行为或消除安全隐患，团队内部也会形成互相提醒、纠错的良好习惯。同时，还可以唤起民警家属的关注，从家庭的角度关注执法安全，单位和家庭内外形成合力，使民警主动学、主动用安全防护技战术。

通过执法风险识别这样一个良性的、互动式、全方位的管理，使警队形成同袍谊、战友情，使执法安全成为一种共识，即安全防护是一种责任、关爱、信仰，警察以懂得安全防护技能为荣。这样，也就形成了一种警队安全文化。

图7：美国警察安全执法宣传海报——提醒警察要系好安全带、穿好反光背心、注意车速，否则自满会杀死你（图片来源于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