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辐射出的产业光环 访卫星导航专家樊春明

　　科技日报记者：我国为何要建设独立的导航系统？

　　樊春明：在最近召开的中国卫星导航学术年会上，美国GPS(全球定位系统)之父布拉德?巴肯逊教授花了很大篇幅介绍他和同事在GPS系统发展过程中的贡献。记得在1990年出国前，我国北斗系统的前身双星定位系统才刚刚开始试验。而20年后的今天，我国自主的卫星导航系统已呈现欣欣向荣的局面，在协调世界各国卫星定位导航的ICG(全球卫星导航系统国际委员会)等国际会议舞台上，中国已经成为不可缺少的重要成员，这些成就离不开北斗主管单位中国卫星导航系统管理办公室、科技部国家遥感中心、航天科工科技等以及武汉大学等高校同仁们长期以来坚持不懈的努力。

　　在北斗系统建设过程中，在国际上出现过有GPS为什么还要北斗，以及跟欧盟合作伽利略卫星导航系统了为什么还要北斗等等善意的疑问，也有指责称中国搞北斗根本不是民生目的。当然，国家主导的卫星导航系统是不可能不为国防服务的，国防本身也是民生服务的重要一环。我想说的是，对于一个世界人口最多的大国来说，本国的民用卫星导航系统不单是必需的，而且对促进全球卫星定位导航产业的发展也是有益的。

　　首先，北斗系统是13亿人口来建设一个系统，跟两亿人口建设一个卫星导航系统来比应该不算过分吧。其次，随着人们对位置信息的更高要求，系统本身也将针对不同国家和民族的基础和需求在进化和发展。日本为了实现室内定位的无缝链接，在其准天顶卫星导航系统中加入了一个必须使用GPS卫星信号的IMES室内定位功能，虽然通过申请美国给IMES发了卫星号，但只被限于在日本国内试验使用。外国是不会针对中国国民的民族性和习惯来设计系统的，没有自己系统的国家将很难为自己的国民打造一个量身定制的高水平服务系统。北斗系统副总设计师谭述森先生曾强调，只有拥有自己的系统，才能首先根据自己的国情，然后充分考虑与各国的协调，构筑出符合实际要求的卫星定位导航系统，为提升国家产业水平和应用服务打好基础。

　　还有一个事实是，全球多系统的存在将会促进全球在该产业的发展。在2000年以前美国是控制GPS民用定位精度的，也就是给民用服务制造人为的麻烦，结果提高了服务成本，从而加重了用户的使用成本。2000年5月，美国在北斗试验系统启动的前夕，在欧洲伽利略系统呼声很高的时候取消了对民用GPS精度劣化的行为，其中的因果关系可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结果却促进了民用产业发展，给老百姓带来了实惠。

　　科技日报记者：北斗系统对提升我国企业竞争力意味着什么？

　　樊春明：君子立本，本立而道至。北斗系统已经能够提供给人类活动所必需的时间和空间信息，给以时空信息为基础的所有现代信息应用服务产业营造了一条金光大道。为了可持续和高水平的发展位置信息应用产业，要克服只考虑短期的市场效益，这对以跻身世界企业为目标的各个领域的领头企业来说尤其重要。

　　从事位置信息应用产业的政府部门和企业在提出具体的解决方案时，应考虑环境和服务对象以及核心技术产品状况这三个重要因素。对中国企业来说，也就是要充分利用中国这样一个政府具有很强调控能力但又积极鼓励市场竞争的环境，针对国内地区发展不平衡的用户群体，以及无线通信等各种相关技术和产品的现状及发展趋势来构筑适合自己的应用系统，才能在做好自己企业的同时促进本土工业的发展。

　　就拿汽车信息服务系统(Telematics)来说，美欧和日本的主流系统均是针对本国的用户，根据本国的核心技术产品水平(比如车载导航仪等)，并结合当地的道路信息交通系统(ITS)的特点和发展趋势来构筑应用服务系统的，很难单独评价哪个更好，都是本国国民使用。对于任何后发的国家来说，如果单单考虑短期经济效益的话，引进任何一套现成的系统均有可能降低风险并在短时间内取得一定数量的用户，但各级地方政府和产业界应该清楚地认识到，这样的做法无法可持续发展，对提高本国和本地区的产业升级非常不利，而且还会带来类似“劣币驱逐良币”现象，打压民族工业的自主创新，误导整个产业。

有企业家在本次会议上提出，要政府协调引导企业做好整个产业链中的所有环节，避免集中在一两个领域里恶性竞争；也有企业家提出，要有充分的自由竞争环境，遵行适者生存原则。我认为两者都是非常正确的，我们要做的是发挥政府强有力的调控能力来避免短期效应和恶性竞争，给企业创造一个充分发挥自主创新的环境。同时，在这个有效公平的平台内积极鼓励企业间的自由竞争，给民企和中小企业一个完全平等的机会。

科技日报记者：北斗系统如何带动产业飞速发展？

樊春明：由于北斗是我国自主的系统，很容易在系统层面上给应用服务方提供有力的支持。就拿以航空应用为目的的广域空间增强系统SBAS来说，在欧美和日本都已经有相应的服务系统，相信在我们的北斗系统中很快就会出现该项服务。对此，我们的接收机开发厂家是等待还是提前推出具有SBAS功能的北斗接收机？因为航空用SBAS系统是一个必须遵循国际民航标准的系统，所以说现在已经完全具备了在北斗接收机中加入SBAS功能的可能。希望各个企业要在开发阶段具备前瞻性，同时也希望各个产业界和政府部门能够严格把关，引导企业面向世界市场来做大做强。一款不对应SBAS的卫星导航接收机是不可能被市场接受的，起码现在我还没有看到过不支持SBAS的GPS接收机芯片在国际通用市场上流行。对于室内定位和高精度定位，日本在其自身的准天顶卫星系统中都有所动作，相信我们的北斗系统也会根据本国用户的要求而推出各种GPS系统自身所没有或是我们不能用的特色服务，应用产业界必须要尽快适应这种新形势的到来。

可喜的是，在本次大会上，上海市科委和上海卫星导航产业联盟都对该产业的应用作出了积极的响应。航空界的数据链、航海界的AIS、陆地的车联网等均是以时空信息为基础而建立的应用服务系统，期望全国各行业和产业联盟在高层次层面引导位置信息应用产业向有效高速和全球化方向发展，以此来促进全产业界的发展，进而带动整个社会的持续发展，用好以北斗为基础的时间空间信息，为尽快实现物联网这个信息应用产业的最高理念作出积极贡献。

樊春明现为东京海洋大学终身教职，并兼任日本测位导航学会学术年会执行主席、日本测位G空间高度化协同委员会委员、日本通信和位置信息高度应用系统调查专门委员会委员、日本测位和空间信息应用系统协同研究委员会委员等职。